踏春

公共衛生學院　谷仕艷

嬰兒的啼哭不總是響亮的，有時候他只是哼哼唧唧，似是在睡夢中無意識發出聲響，又似是想與你說說話。

我打開夜燈，柔和的黃光照亮了一方室內，然后趿拉著拖鞋，往嬰兒床走去。孩子已經戒了夜奶一段時間了，鮮少像這個早晨一般，在凌晨醒來。

他瞪大眼睛看著我，眼珠像黑水晶一般又圓又亮，這是令每一個母親都心軟的眼神。藕節般的小手舉著求抱，小幅度的揮動著，母親的心就像一團棉花糖，被小手攥住，甜滋滋的，糖絲在空氣中飄散。

我抱起他，來到窗邊，他用小手輕輕地撥開窗簾，一輪彎月，點點星光，蟲鳴唧唧。他眨巴著眼睛，安安靜靜地看著聽著，似乎是在向往。向往什么呢？我邊看著清冷夜光中的城市邊想著。噢！應該是春天到了。

蒼山上的冰雪已次第消融，樹枝滴下晶瑩的淚珠，土地下的生命正在醞釀著勃勃生機。沒有被土地吸收的淚珠兒則匯成涓涓的小流，歡笑著，歌唱著，往洱海匯聚而去，流經之處，群鳥嬉戲，百草萌生，千樹新綠，萬物生長。于是，我們知道，春天終究跨過了冬天的迷霧，裊裊婷婷，走到了人們的面前，走進人們的心田。

露初曦，孩子咿咿呀呀著要趴在窗臺前，不諳世事的眼眸觀察著在春色晨光中逐漸喧囂的城市，似是好奇，似是向往。恰逢周末，于是我柔聲說道：“媽媽帶你去踏春噢，去看草長鶯飛，百花盛開”。

孩子轉頭看向我，他已經隱約能聽懂大人們話語的含義，歪著頭，眼睛中的亮光讓我心頭微微灼熱。近兩個月來，忙于工作，鮮少帶他出去玩兒，不覺間，他居然能表達自己的情緒了。而我驚覺，忙碌的工作似是夢魘般正在蠶食我的健康和希望，生活兵慌馬亂，而心底早已雜草叢生，是時候出去走走了。

大理的春天是五彩的，連葉子小草也不遑多讓，鮮嫩的新芽透著清新的綠色，被風一吹，宛若能渲染空氣。綠葉之上，艷麗的花兒競相開放，紅得像火，白得似雪，黃得如金，粉得似霞。迎春花最早吹響了春天漸近的號角，鵝黃的小喇叭在春風中肆意搖曳；田野里金黃的油菜花宛如精靈般，正吸引蝶蝶翩翩起舞；朵朵粉紅的桃花一朵緊挨一朵，擠滿了整個枝椏，一棵連著一棵，成片的分布在田野間，山坡上，公園里，如片片朝霞渲染了天空；一顆顆紫色粉色的玉蘭花，如清雅高貴的公主般在春風中亭亭玉立；一大朵一大朵的茶花，紅得鮮艷火熱，迎著朝陽，宛若萬千紅星在眼前閃耀。

最美的還是遍布城市每個角落的櫻花，道路旁，公園里，校園中，白里透著粉紅，粉紅之中又有些許深紅。如雪，卻比雪還要美，似云，卻比云純潔。掩映重疊，爭妍斗艷，悠悠的花香，溢滿這個溫溫脈脈的季節，伴隨著春日的腳步在流轉的季節里恪守著一份輕悠和靜謐。清冽的春風掃過，整個世界都在這香氣和華美的花瓣中流轉。鋪滿櫻花的青石路上，孩子正在蹣跚學步，花落在他的頭頂，肩上，被踩在他的小腳丫下，望著在他面前延伸的路，不禁期望，人生之路，都為花路，沒有疲倦艱難矛盾徘徊紛亂塵事，該是多好！而我，更想把清雅的花香挽留，千轉百回，無論深深淺淺的足跡還是縈縈繞繞的求索，都有馨馨花香一路陪伴，不再茫然癡癡傻望人生。

大理的洱海，百看不厭，千行不累。站立海邊，舉目遠眺，碧海青天，遠無盡頭，遙望遠天，陽光璀璨，藍天如洗。微微的海風，吹走忙碌和疲倦，帶走憂心和煩惱，仿佛置身于綠意蔥蘢的大草原，凝眸著廣袤高遠的藍天，風輕閑，云淡定，萬物悄然無語。一種茶洗塵埃、物我相忘的感覺在心頭潺潺流淌。輾轉的心思，錦瑟的年華。凝望一道波瀾壯闊，在心間，點點滴滴地洇散。如歌，如訴，如慕。盈盈水光，碧接天色。云垂海立，滄海橫流。轉瞬凝眸間，潮漲潮落，流沙無痕。時間流轉，心靈在變遷。一花一世界，一樹一菩提，心不惹塵埃。自是菩提樹下覓一方青石，靜待，看滄海變桑田。

立在海岸，遠眺海天處的流云，恰似站在青蔥歲月的盡頭，看它變幻搖曳生姿，看過往漸行漸遠。看海聽潮，淺淺淡笑。那些紛擾呵，在春日香甜的空氣中緩緩零落，一如雨的印記，花的馨香，留在生命成長的領域里，漸漸靜默成了前進的指路明燈，這是時光緩緩流過留給我惟一的銘記，銘記里是已隨風漂灑的淚滴，是紛繁的往事，是歲月無情碾過后留下的堅強！ 而今，身邊已然多了“一只磨人的小妖精”，是他教會我不一樣的堅強，是他帶給了我生命的另類美好，也是他讓我放下疲憊，靜心享受這春日的美好。

黃昏，暮色四合，在校園的跑步道上偶遇友人，她笑臉盈盈，說道：“這么美的春天，讓人覺得一切都有希望了。”

 是啊，寒冬總會過去，冰雪逐漸消融，春意席卷大地，萬物緩緩復蘇。

看著友人在步道上健步如飛，操場上的小草綠意盎然，大大的幾個字懸掛在操場上方：“每天鍛煉一小時，健康工作五十年，幸福生活一輩子。”

我又回過頭看了看孩子稚嫩的小臉。

是的，希望和健康，我對孩子的所愿唯有如此。

“等你再大一點，咱們就可以一起跑步了。”我輕聲說道。

孩子揮了揮小手，咧開嘴笑了起來。

春光正好，心下怡然，絲絲縷縷的希望不覺中已溢滿心間。